乳業機械 何時不再孤軍奮戰——訪中國食品與包裝機械工業協會何南至秘書長

    “國外大公司是全軍推進，我們是孤軍奮戰，”這是中國食品與包裝機械工業協會何南至秘書長，近日在京接受記者專訪時，對我國競爭激烈的包裝機械市場做出的高度概括。

　　何秘書長的話，似乎有些悲壯，但卻符合實際，入木三分。全國一盤棋，我國乳業包裝機械的發展，不可能脫離整個中國的經濟水平。我國乳業機械何時才能不再孤軍奮戰？這是擺在全社會面前的課題。

乳品機械：起步早 進步不大

　　記者：乳業是我國發展較快的行業之一，這與我國乳品機械的發展不無關系，請介紹一下我國乳品機械的現狀？

　　何南至： 整個乳品加工離不開機械，關鍵環節就是均質和滅菌。真正加工設備就是一些“壇壇罐罐”，但包裝要求卻不一樣。因為奶是非常容易腐敗的產品，因此對包裝要求非常高。

　　現在是低價競爭，導致技術退步。一些企業完全靠降價去參與競爭，為了降價，把自動化改成半自動化，減少一些元件，企業互相攀比，你少一些，我更少一些，導致整體水平下降。

　　乳品機械是我國做得比較早的行業，在整個食品行業還沒有形成這么大規模時，我們已經開始做了，最早是上海前衛機械廠，那時候全國做奶粉的都用它的設備，因為全國只有這一家，后來做的比較多了。

　　乳品機械其中奶粉加工機械起色不是很大。我國從五六十年代就開始做奶粉設備，關鍵環節就是噴霧干燥，現在也是噴霧干燥，只不過規模做大了，設備外表做好看了，能耗稍微有些降低，但降低不是很多。我認為總體來說，奶粉設備進步不是很大。

　　奶粉包裝有個難題，就是機器不好裝袋，比如一公斤一袋，計量很準確，但料斗上料卻下不來，容易粘在上面，等粘到一定程度會全下來。有的企業找人用棒子敲，把料斗敲癟了，料就更不好下來，因此奶粉很多都是手工包。國外的奶粉是桶裝，用機械裝完后，最后有個人工補料程序，袋裝的就沒辦法人工補料，因為當時就封口了。

　　我們現在發展的是小包裝的奶，國外家庭裝1升、2升、3升的都有，他們把奶當作一種飲料來消費，消費量非常大，中國現在還達不到。而且消費者有個誤區，認為涼牛奶不能喝，其實超高溫滅菌奶喝涼的沒有一點事，關鍵看自身腸胃能不能適應。

　　現在的屋型包裝保鮮期比較短，中間沒有加鋁箔，一般是5層，保質期在15天左右。我認為供應半徑不是很大的企業，沒必要用保鮮期很長的包裝，用保鮮期長的包裝也是一種浪費。包裝要分開檔次，當地銷售的，保鮮期都不是很長，為了節省包裝費用，可以把鋁箔去掉。長距離的必須加鋁箔，這樣保質期可以達到6個月。中國人就是怪，有些消費者覺得不加鋁箔不放心，其實這些包裝費用最終都得消費者自己承擔，這樣的消費誤區很多。比如說某個企業的牛奶只在北京范圍內銷售，銷售量很大，用這么高端的包裝就根本沒必要，送進超市有二周的保質期足夠了，說實話，如果二星期你的奶還沒有賣出去，也就別賣了。

利樂：優勢在于包裝材料

　　記者：利樂在乳品機械行業占有絕對優勢，那么利樂的優勢究竟在哪兒？

　　何南至：利樂的優勢在于一條龍，它自身最大的優勢在于包裝材料。利樂在全世界采取的方式是租賃機械，銷售包裝材料。只有中國例外，中國人占有欲比較強烈，機器買來算我的，租賃來的東西總是心里不塌實，所以寧可花高價也要買回來。中國包裝協會開始也想推廣租賃業務，企業投資不是很大，今年花今年的錢，等不需要退給他們就可以了，多好的方式啊，租賃的費用相對來說高一些，但總比一下投資很多要劃算，可以先生產，等掙了些錢再買。但在中國行不通，不管100萬美金，還是二百萬美金，中國企業一定要買下來。

　　利樂公司的設備絕就絕在只能用他們公司生產的包裝材料，他的包裝材料確實非常好，別人趕不上。利樂公司現在賣材料賺的錢，要比他們銷售機械賺得多。我們國家前后大約進口了1000條利樂生產線，這么大的量，要用多少材料？據利樂的人說，在中國本來沒想推廣設備，現在卻改變策略。機械是利樂主動去推廣，而材料卻是用戶反過來求利樂。利樂現在采取這樣的方式，比如哪個公司買了利樂的50臺設備，利樂就供應50臺設備的包裝材料，多了不賣。因為現在許多國產設備，不是產品質量不好，關鍵是包裝材料不行。利樂是想堵住一些企業買了國產設備，卻想用利樂的包裝材料。要是中國企業肯定會賣，心想多賣點有什么不好。可利樂卻不買，他們用包裝材料，壟斷、控制整個機械市場。這點比較絕。你去企業參觀的時候，他們介紹的都是利樂設備，國產設備放在其他車間。企業會跟利樂講，我們的機械不維修，全部24小時運轉，你必須供應我24小時的材料，這樣可以帶動國產設備的生產。具體的數字，誰也拿不準，企業不會泄露，要不然中亞一年100多條小線都銷給誰了？據中亞自己的人說，他們的產品供不應求。但是你到乳品廠看不到國產設備，因為它對利樂也要保密，要不然拿不到包材。有些企業在試機的時候也要用利樂的紙，因為用國產紙不知道是機器不好，還是紙不好。如果用了利樂的紙出問題的話，肯定就是機器的問題。利樂現在就是用紙來控制機械市場。利樂的包裝材料過去需要進口，現在他們在中國至少建了兩家做包裝材料的工廠，北京造紙總廠建了一條利樂包裝材料的生產線，但是條小線，只能供應10條生產線的用紙。我們現在卻沒有一個機構去研究、開發這種紙的設備，因為開發紙的設備要比灌裝設備貴。

　　我們國產企業現在就是成套性不如利樂，做復合包裝材料的設備非常貴，否則我們的企業也會生產。我聽說利樂賣紙的人身后總有一堆人追著，希望能多買一些紙。但利樂的工作做得非常細致，通過電腦可以查到我什么時候賣給你多少紙，你現在庫存應該是多少。他們把包裝材料市場一控制，設備市場也能控制住了。兩方面互為幫助，這樣就會出現一個連鎖反應。

80年代末，南京商學院與合肥機械研究所合作搞磚形包裝線，用利樂紙包的很好，用國產紙就不行。因為這個原因，這個廠基本跨掉了。企業不敢要，機械賣不掉。現在還有幾家在搞磚形包的機械，但銷售也不是太好，關鍵在于紙張。磚形包做得比較早的茂名的遠東包裝機械公司，它生產三角包、無菌包、磚形包，但銷售不是太理想，有用戶就反映它的機械不好用，關鍵問題還是出在紙上。安徽、廣西也有企業在做，但市場都不是太好，一些廠家寧可花大價錢去買利樂的設備。至于軟包裝，也就是袋奶，這是利樂在中國銷售量最大的設備。袋奶設備我國也有幾家企業在做，銷售最好的是杭州中亞。簡單袋奶的包裝，也就是低檔產品，殺菌要求不高，保質期在兩周左右的設備生產企業，在東北比較多。但它們銷量很好，便宜，十幾萬塊錢一臺。北京牛奶公司的一家修理廠，后來搞成乳品機械廠，這幾年做得也不是太好。后來起來的還有江蘇晉江食品機械廠，現在廊坊包裝設備總公司開始搞奶設備。另外很多均質機設備廠家，也都搞乳品加工。

孤軍奮戰：整個工業水平跟不上

　　記者：我國的設備企業和洋品牌競爭中應該注意哪些問題？

　　何南至：國外大公司是全軍推進，我們是孤軍奮戰，沒有配套產品。像利樂連紙都做，我們包裝行業在前進，別的方面卻跟不上。國家沒有一個統一的部門去協調。說實話，這種復合材料十多年前就有人在關注，到現在也沒搞出來。我們機械行業也是這樣，需要的材料，冶金行業提供不出來，整個工業水平跟不上。此外，冶金等大的機械制造行業，對民用產品也不重視，沒人開發你需要的產品。舉例來說，80年代初，國產易拉罐使用的鋁箔材料，沙眼多，鋁箔上一個小沙眼，但拉開后就是一條長長的口子，有的用肉眼看不出來，但拉伸后就會出現一個小孔，廢品率特別高。我找到一個專門搞鋁材軋制的企業，對方說你找我沒用，得找冶煉行業。冶金部說沒錢啊，全套下來要6000萬，如果有6000萬，我何必還去開發，直接去國外進口不就得了。有些事情不是我們不想搞，牽扯各方面問題很多。80年代，我們機械行業派代表團到國外考察，聽說國外有一種快門鋼，所謂快門鋼就是照相機快門專用材料。我們當時非常奇怪，怎么照相機快門還有快門鋼，人家就是為了這個專門生產的，它的彈性等指標與其他鋼材都不一樣。中國不可能為這種小批量的東西，專門生產出鋼材來。中國某家企業與德國合作，為人家生產零配件，做了7、8個月后，想是不是該提點價了，人家就邀請他們去德國參觀，說你現在做的跟在德國的價格是一樣的。我們不相信，心想肯定我們的加工成本要比你們低很多。結果一看，人家用的材料形狀很怪，中間套在一個軸上，將型材直接拔出來就是這個形狀，冷拔型材，質量非常好，接著一切，基本上就好了。我們用一塊鋼板，先洗，之后摳，把邊緣修好，再磨，等做完材料要消耗掉2/3，留下的只有1/3。回來后我們找到一家鋼廠，鋼廠問你們要多少？我們說要不了多少，一年也就一噸，結果人家不給做，說我們開一套模具得多少錢。因此一個行業深入，解決不了問題。

      其實精度高的設備我們也不是不能做，但需要大家的配合，不然永遠是這個問題解決了，那個問題又出來了，不能協調發展。按說計劃經濟最容易協調發展，但現在一個行業跟一個行業協調不起來。機械是機械，包裝是包裝，目前困難比較大。比如做鞋，皮鞋可以做，但不能連鞋旋子也要自己做。一個產業就有一個產業鏈，農業是這樣，工業生產也是這樣。必須全國一盤棋，包裝機械要上去，首先我們工業的整體水平要上去。
其實精度高的設備我們也不是不能做，但需要大家的配合，不然永遠是這個問題解決了，那個問題又出來了，不能協調發展。按說計劃經濟最容易協調發展，但現在一個行業跟一個行業協調不起來。機械是機械，包裝是包裝，目前困難比較大。比如做鞋，皮鞋可以做，但不能連鞋旋子也要自己做。一個產業就有一個產業鏈，農業是這樣，工業生產也是這樣。必須全國一盤棋，包裝機械要上去，首先我們工業的整體水平要上去。